书的面子
◎蒋正亚
一
书展,购得6卷本的《苏东坡全集》一套。诗词论文来不及细读,第6卷尺牍杂品最合我心,不时品读一二。某日,恰被书画家余本海撞见,他信誓旦旦要送我一套《唐宋八大家全集》。我大喜过望,踮起脚尖盼了数日,不见动静。
不久,我与本海请我们共同的老领导邓铁夫先生喝酒,本海的同事秦剑夫先生作陪。喝完了酒,四人一径来到我的办公室聊天。我借着酒兴挑起了送书的事。本海似乎胸有成竹,丝毫不惧我的激将,翻开《苏东坡全集》第6卷的扉页,用他特有的龙飞凤舞的字体写下这么两排字:“此书太少,唐宋八大家可美,我送。本海。铁书记作证。”铁夫先生和剑夫先生也一旁风助火势,分别题上“铁夫作证”与“剑夫又证”。谈诗论画,说东道西,不在话下。时间又过去大半年,还真被我等到了。本海再次造访。他满头大汗,风尘仆仆,气喘吁吁,春风满面,洋洋得意,用两个硬质纸袋提着两袋书。我一本一本地翻开,是一套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的《唐宋八大家全集》,韩愈1册,柳宗元1册,欧阳修3册,王安石2册,苏洵1册,苏轼3册,苏辙2册,曾巩1册,计14册,定价750元,全书700万字。“谢谢!”除了这两个字,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,甚至连玩笑也不会开了。
如今,这一套我死乞白赖得来的《唐宋八大家全集》,整整齐齐摆放在我的书柜里。这样伟大的经典,我哪里啃得动?不过心存敬畏,偶尔瞥上一眼,自我感觉更像一个读书人而已。
二
某日,老友巢祺请我在外喝酒。喝完酒,我理应乖乖地回家。但是,我突然想起一件事:你不是答应要送我一本书吗?巢祺说:哦,是的,那就到我家去吧。
进得南湖山庄。巢祺咚咚敲门。“谁呀?”“我。”门就开了。
不要笑话我。我从小就是一个“冒娘崽”,不至十二岁就失了母亲,以至于“姆妈”“妈妈”“母亲”“娘”这样的词汇,很少从我的口中流出。看到八十一岁的娘与五十七岁的儿子,用平江话一问一答,我瞬间泪奔。但我是来串门做客的,必须忍住。
进得门来,巢祺将我介绍给他的父母,我赶忙抱拳作揖。其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说:“对不起,有些耳背。”其母说:“啊,小蒋,我还是你的粉丝呢,我早就读过你的《城乡两栖》。”又是叫我泪奔的感动。我说:“岂敢,岂敢,我今天是专程来向您讨书的,我听巢祺说您二老合作写了一本《叶茂巢馨——八旬夫妇抚今追昔》。”
老两口便去找书,我随巢祺进了他的书屋,听到二老似乎在嘀咕着什么。巢祺说:“没关系,我这里有一本,先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。”原来,这书俏呢,索者甚众,所剩不多。一个似乎说,多乎哉,不多矣;一个似乎说,看你这记性,藏在哪里都不知道。我很奇怪,一个耳聪目明的老太太,如何能够跟一个“耳背”近乎聋的老头子,能够如此心有灵犀地对话。
找到了,找到了。老太太戴上老花眼镜,在扉页为我题词“蒋正亚先生雅正。”巢祺代为签上父母的名字,又在封底为我补签“道德之‘叶’越茂,家庭之‘巢’越馨。”
不用解释了,男主笔姓巢,女主笔姓叶,好一个天仙配的“叶茂巢馨”!
书的内容也无需多说。第一部分,巢辅常老人著《我平凡而执着的一生》,第二部分,叶喜华老人著《幸福来之不易》,第三部分,儿辈孙辈回忆与感恩的文字。有泥巴味,有烟火味,有油盐气,有书卷气,满满的都是人间真情,都是正能量。
叶茂巢馨,双关又双关,值得每个家庭、每对夫妇、每个儿女再三玩味。
三
某日,朱昆芳先生来电说,家里有几百本《人民文学》《小说月报》《当代》《大家》等杂志,旧的,你要不要?要,就送给你。我喜出望外:要呀。都是宝贝呢。你舍得送,我就舍得要。于是,约了时间,主席开车送书,我下楼接书。自以为雅事一桩,特意邀请了姚新明夫妇、李赞辉夫妇、刘博、陆兆龙等见证,甚乐。姚还送菜,陆还送酒,女士则下厨。
昆芳先生言:留着没用,送你是找到最好的归宿。
我想起了李元洛大师书赠余三定教授的故事,感佩不已,与诸友言:也许不一定都读,装点门面也不算俗气。关键是朱主席忍痛割爱,我却之不恭,受之有愧。如我,穷人出身,幼时连小人书都难得一见,要我把书送人,就如同牺牲性命,百般不忍。新书旧书,都是好书,值得珍藏拥有。朱主席是真正的读书人。正如赞辉所说,一篇微信《王家河——都市里的桃花源》,不说摄影,单就文采也是一流水平。真读假读,还是有迹可寻的。文朋诗友,常来常往,饮酒,品茶,读书,扯谈,总是海阔天空。
来源:岳阳日报
作者:蒋正亚
编辑:钟保